1、 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要说明她怎会有这种见识，一切都要回溯到那一回我从医院回来，从她那里经过进了山。我叫她去看我，她一直在犹豫。等到她下定了决心，穿过中午的热风，来到我的草房前面，那一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美丽的想像。等到她进了那间草房，看见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丑恶的刑具。那时她惊叫起来，放弃了一切希望。

2、 虽然我有**病，但我还是个男人，起码户口本上是这样写的。

3、 那些小山上长满了草，草下是红土。上午风从山上往平坝里吹，冷得像山上的水，下午风吹回来，带着燥热和尘土。陈清扬来找我时，乘着白色的风。风从衣服下面钻进来，流过全身，好像爱抚和嘴唇。

4、 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后来我活过来了，说道：换换，你看我的。我就翻到上面去。她说，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

5、 当时热风正烈，陈清扬头枕双臂睡得很熟。我把她的衣襟完全解开了。这样她袒露出上身，好像是故意的一样。天又蓝又亮，以至阴影里都是蓝黝黝的光。忽然间我心里一动，在她红彤彤的身体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干了些什么了。我把这事说了出来，以为陈清扬一定不记得。可是她说：“记得记得!那会儿我醒了。你在我肚脐上亲了一下吧?好危险，差一点爱上你。”

6、 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根深蒂固。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7、 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8、 他对我说这些话时，显出一幅自己人的样子。

9、 革命的意思就是说，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会成了牺牲品。

10、 我想起拉封丹的一个寓言：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城里，其中一个深夜去找另一个。那人连忙爬起来，披上铠甲，右手执剑，左手执钱袋，叫他的朋友进来说：“朋友，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的原因。如果你欠了债，这儿有钱。如果你遭人侮辱，我立刻去为你报仇。如果你是清夜无聊，这儿有美丽的女奴供你排遣。”

11、 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12、 谈到火器，我和堂·吉诃德意见完全一致：发明火器的家伙，必定是魔鬼之流，应当千刀万剐：既不用三角学，也不用微积分，拿个破管子瞄着别人，二拇指一动就把别人打倒了，这叫***什么事呀!

13、 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就因为这种状态，别人都不相信我。

14、 当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这种时候，我心里很乱。

15、 我不诧异笛卡尔能想出东西来，我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是笛卡尔。

16、 所谓虚伪，打个比方来说，不过是脑子里装个开关罢了。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必须做出判断：事关功利或逻辑。扳到功利一边，咱就喊皇帝万岁万万岁，扳到逻辑一边，咱们就从大前提，小前提，得到必死的结论。由于这一重担，虚伪的人显得迟钝，有时候弄不利索，还要犯大错误。

17、 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要证明的东西。

18、 既然人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到了一定岁数就想*交，上了会场就要发呆，同属万般无奈;所以吃饭喝水*交和发呆，都属天赋人权的范畴。

19、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我可不像你，说句真话就脸红。

20、 我们俩吵架时，仍然是不着一丝。我的小和尚依然直挺挺，在月光下披了一身塑料，倒是闪闪发光。

21、 但我只是看着他。像野猪一样看他，像发傻一样看他，像公猫看母猫一样看他。把他看到没了脾气，就让我走了。

22、 那一夜开头有月光，后来月亮落下去，出来一天的星星，就像早上的露水一样多。那天晚上没有风，山上静得很。我已经和陈清扬做过爱，不再是童男子了。但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我干那事时，她一声也不吭，头枕双臂，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以从始至终就是我一个人在表演。其实我也没持续多久，马上就完了。事毕我既愤怒又沮丧。

23、 我始终盼着陈清扬来看我，但陈清扬始终没有来。她来的时候，我没有盼着她来。

24、 指标这种东西，是一切浪漫情调的死敌。

25、 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26、 我向来不怕得罪朋友，因为既是朋友，就不怕得罪，不能得罪的就不是朋友。

27、 我心中的怪诞——我。

28、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放在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

29、 小时候我看到那只公鸡离地起飞时，觉得是个令人感动的场面。它用力扑动翅膀时，地面上尘土飞扬，但是令人感动的地方不在这里。作为一只鸡，它怎么会有了飞上天的主意?我觉得一只鸡只要有了飞上五楼的业绩，就算没有枉活一世。我实在佩服那只鸡。

30、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31、 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愿意结个大的就结个大的，愿意结个小的就结个小的。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32、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

33、 存在本身有无穷的魅力，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

34、 这时候我想起我表哥说过的话：人活在世界上，假如你想要什么，就没有什么。这叫辩证法。所以假如你真想要什么的话，就别去想它。他说，他当年考不上大学，就是因为太想考上大学了。

35、 那里的人习惯于把一切不是破鞋的东西说成破鞋，而对真的破鞋放任自流。

36、 幸福，是用来感受生活的，而不是用来比较的。生活，是用来经营的，而不是用来计较的。

37、 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38、 于是我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

39、 一只蜥蜴从墙缝里爬了进来，走走停停地经过房中间的地面。忽然它受到惊动，飞快地出去，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这时陈清扬的呻吟就像泛滥的洪水，在屋里漫延。我为此所惊，伏下身不动。可是她说，快，混蛋。还拧我的腿。等我“快”了以后，阵阵震颤就像从地心传来。

40、 在会场上的感觉，就如**叫人捏住了一样。

41、 竟敢说自己清白无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照我的看法，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好色贪淫，假如你克勤克俭，守身如玉，这就犯了矫饰之罪，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

42、 案发时的情形是这样：陈清扬骑在我身上，一起一落，她背后的天上是白茫茫的雾气。这时好像不那么冷了，四下里传来牛铃声。这地方的老傣不关牛，天一亮水牛就自己跑出来。那些牛身上拴着木制的铃铛，走起来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个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在我们身边，耳边的刚毛上挂着水珠。那是一条白水牛，它侧过头来，用一只眼睛看我们。

43、 犯不着向人证明我存在。

44、 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45、 她简直又累赘，又讨厌，十分可恨。但是后来我很爱她。这说明可恨和可爱原本就分不清。

46、 我和陈清扬在蓝黏土上，闭上眼睛，好像两只海豚在海里游动。天黑下来，阳光逐渐红下去。天边起了一片云，惨白惨白，翻着无数死鱼肚皮，瞪起无数死鱼眼睛。山上有一股风，无声无息地吹下去。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陈清扬流了很多眼泪。她说是触景生情。

47、 老乡们说母鸡见了我就两腿发软，晕倒在地，连被提走了都不叫一声。这当然是过甚其辞。当时我虽然极具男性魅力，却未必能迷倒雌性鸟类。

48、 我们有伟大友谊，一起逃亡，一起出斗争差，过了二十年又见面，她当然要分开两腿让我趴进来。所以就算是罪孽，她也不知罪在何处。更重要的是，她对着罪恶一无所知。

49、 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50、 我知道一种人长头发大乳房，说话一贯不中听。所以我不该跟她们一般见识。这样想很容易，但是做不到。因为女人就是女人，你只能和她们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