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明明知道她哭了。这丫头同我一样，连哭起来都是笑着对人。

2、我最后想起的，是刚刚我斩断腰带的刹那，他眼底盈然的泪光。

3、西凉的女子才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

4、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绝望，我用一转身离开你，你用一辈子来忘记。

5、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懂得天地之大，原来人世间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6、我终究还是嫁给阿穆，没有人再笑话我，只有我自己在心里笑话着自己。

7、蜜炬红烛翠袖单，小楼听雨夜初寒。明朝酒醒繁花落，从此浮生作梦看。

8、裴卿不必忧急，日日复日日长吁短叹女公子难嫁，嫁与我家做新妇便是了。

9、长安微雨，杏花被雨水洗过，绯红变成了更浅的淡粉，风吹过，零落成阵。

10、师傅说，骑白马的有可能不是王子，更可能是东土大唐遣去西域取经的唐僧。

11、忘川的神水让我忘了三年，却没能让我忘记一辈子，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忘了。

12、是你，你拆散了我们，你拆散了我和顾小五，我的顾小五，我唯一爱过的人。

13、我决定去看看李承鄞，省得他真的病死了，他病死了不打紧，我可不想做寡妇。

14、三年前我把你气跑了，只好一直找，直到今天才找到你。可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15、原来遗忘并不是不幸，而是真正的幸运。像他如此，遗忘了从前的一切，该有多好。

16、天像黑丝绒似的，上面缀满了酸凉的星子。我觉得自己挺可怜，像个多余的人似的。

17、我从四岁就认得他，又嫁给他十年，他和我相处的日子，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久。

18、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了，我却不得不嫁给他，结果害得他讨厌我，我的日子也好生难过。

19、如果没有我，阿渡也许早就活不下去了，正如同，如果没有阿渡，我也早就已经死了。

20、当初是我看错了你，如今国破家亡，是天神罚我受此苦难。生生世世，我都会忘记你。

21、我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切都和三年前一般。一切都是浮生虚度，却终究是，分毫未改。

22、三年前他主持的那场杀戮，湮尽我们之间的情感；三年后我便以此，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

23、可是我已经是他的朋友了，纵然他似乎并没有将我视作朋友，但我是不能看着他被砚砸的。

24、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即使孩子也是会有自己的心事的。我的心事，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他的。

25、孤独是在我身边的影子，笑着对我说似曾相识。原来那只狐狸，一直没有等到它要等的姑娘。

26、我似乎看到顾小五，他正策马朝我奔来，我知道他并没有死，只是去给我捉了一百只萤火虫。

27、我忘了与你有关的一切，甚至，我忘记了你这个人本身，但我唯一忘不掉的，是爱着你的感觉。

28、小枫，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这样高的墙，四面围着，就像一口不见天日的深井，怎么关得住你？

29、我不委屈，我只觉得筋疲力尽，再不能挣扎。像是一条鱼，即将窒息；又像是一朵花，就要枯萎。

30、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同你一般，从生下来就不用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们背井离乡，知有多少不得已。

31、他虽然年纪小，人却聪明，我做得这样刻意，他脸都红了。但最后，他也并没有碰我喝过的那杯茶。

32、其实他也想同我那样忘记一切。所有的千难万险，所有的一切，他原来也知道，他也觉得对不起我。

33、我为我们的故事画上惊艳的开篇，费尽心思想让她尽快爱上我。我亦不知，我会将自己也算计进去。

34、我当时那样喜悦，仿若真的只要为她捉一百只萤火虫，我们就真的能一世幸福美满，百年长乐无忧。

35、阿照，你也晓得，她是回西凉去了。她可将咱们都骗过去了，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被她骗过去了。

36、瞧不瞧得见东宫，我完全不放在心上，我踮着脚，只想看到更远。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也瞧不见西凉。

37、而我，其实只不过想要一个人，陪我在西凉，放马、牧羊。这样简简单单的欲望，却没有办法达成了。

38、我告诉她我是中原贩茶的顾五郎，她唤我作＂顾小五＂。我听到很是哭笑不得了一阵，后来竟也习惯了。

39、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我们都不曾活转过来。我用三年的遗忘来苟活，而他用三年的遗忘，抹杀了从前的一切。

40、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像现在这般面目狰狞。我还是西凉无忧无虑的九公主，而他，是从中原贩茶的顾小五。

41、一直以来，他对我的笑容总是那样宽容甚至无奈，有时候还伸手揉一揉我的头发，笑我说傻话，笑我又有傻念头。

42、我并不解姑母为什么这样问，所以回答的时候，也确是出于本心。但过了没多久，我就成了五郎君李承鄞的伴读。

43、我一生中，除却没能在她身死的前一刻保全她性命，只见到她凄迷嘲讽的面容，最为后悔的事便是在情字一事作手段。

44、我将李承鄞护在身后，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即使不是他，换作旁人，这一砚我还是会替他拦的。

45、我的顾小五，我唯一爱过的人，就这样被他杀死了。被他杀死在突厥，被他杀死在我们未完的婚礼之上，被他杀死在西凉。

46、记忆中有明灭的光，闪烁着，像是从浓雾深处渐渐散开露出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我忽然睁开模糊的眼睛，一切渐渐清晰。

47、我们西凉的女子从来行事爽快，莫说一个赵良娣，我若是要害谁，只会拿了刀子去跟她拼命，才不会做这种背后下毒的宵小！

48、她离开后，再不曾有人让我为她捉一百只萤火虫，而我即便想捉，我心心念念的那人也不会出现，羞红着脸庞瞧我，开怀大笑。

49、我曾经隐约听宫中老人咕哝过一句，说或许是因为明德皇后的缘故。阿穆和我都知道，明德皇后是天大的忌讳，万万不能提的。

50、我做了六年太子妃，先帝崩逝，阿穆即位改元承平，册立我为皇后。如今是承平四年，算起来，我嫁给阿穆，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51、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冷，三年来我们吵来吵去，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恨我，讨厌我，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

52、我们渐渐的长大了，可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是丝毫没有变的，阿穆有任何烦心的事，都会告诉我。而我呢，总愿意替他想出办法。

53、我们西凉的人，总以为自己待别人好，别人自然也会待自己好。可不像上京的人，心里永远盘着几个弯弯，当面说一套，背后又做一套。

54、十里灯华，九重城阙，八方烟花，七星宝塔，六坊不禁，五寺鸣钟，四门高启，三山同乐，双往双归，一派太平：讲的就是上京的上元节。

55、可是迟了，我们挣扎了三年，还是爱上了对方。这是天神给予的惩罚，每个饮过忘川之水的人，本来应该永远远离，永远不会再想起对方。

56、一切温度与知觉渐渐离我而去，黑暗渐渐笼罩。我似乎看到顾小五，他正策马朝我奔来，我知道他并没有死，只是去给我捉了一百只萤火虫。

57、女人其实挺可怜的，当初他不过推了我一把，让我避开刺客那一剑，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如果他再对我温存一点儿，说不定我就真的离不开他了。

58、我知道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便是我对他最大的报复。三年前他主持的那场杀戮，湮尽我们之间的情感；三年后我便以此，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59、这里是天朝的上京，是普天下最盛大最热闹的都会，万国来朝，万民钦慕，可是我知道，我是忘不了西凉的，哪怕上京再美再好，它也不是我的西凉。

60、你若是敢伤我妻子半分，我李承鄞穷尽此生，也必碎裂你每一寸皮肉，让你菹醢而死！你立时放了她，我允你此时可以安然离去，言出必行，有如此箭！

61、我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沙丘上，看着太阳一分分落下去，自己的一颗心，也渐渐地沉下去，到了最后，太阳终于不见了，被远处的沙丘挡住了，再看不见。

62、我心里很不服气，阿穆比我年长几岁，又兼从前朝阳和我相好的缘故，素来将我当成孩子看待。十年夫妻，大抵他做我阿兄的时候多，做丈夫的时候少。

63、宫里是没有萤火虫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是太液池的水不生萤；也有人说，是西内不生腐草，于是无萤；还有人说，是先帝不喜此物，所以大内素不见萤。

64、突厥已灭，阿渡比我孤苦一千倍一万倍，二十万族人死于月氏与中原的合围，可是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却为了我，陪我在中原三年。事到如今，我只对不起她一个人。

65、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总会做过十件八件荒唐事，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何止做过百件千件荒唐事，可是阿穆不一样，他整个少年时代，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喜欢元珊。

66、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若爱过，你有没有同我一般做过那么多对不起那人的事？若不曾爱过，日后请千万珍惜那人，莫要像我一样用余生怀念那一人，空对枯骨，独自凭吊。

67、他说我嫉妒赵良娣，我是有一点嫉妒她，我就是嫉妒有人对她好，好到任何时候任何事，都肯相信她，维护她，照应她。可是除了这之外，我都不嫉妒别的，更不会想到去害她。

68、你我约定终身的时候，曾将这对鸳鸯佩分为两半，我这里有一只鸳佩，你那里有一只鸯佩。我们本来约好，在六月十五月亮正圆的时候，我在玉门关外等你，我带你一同回我家去。

69、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我们都不曾活转过来。我用三年的遗忘来苟活，而他用三年的遗忘，抹杀了从前的一切。在这世间，谁会比谁过得更痛苦？在这世间，遗忘或许永远比记得更幸福。

70、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看见我回头看他，他又对我笑了笑。他都对我笑了好几次了，我突然觉得他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就像对着我笑，其实是件让他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71、她娇羞地看我，我仿佛也沉醉了。其实那时我还有一丝清醒，告诫自己是当今太子李承鄞，而非捏造出的顾小五。我是这样的人，可这秋夜里漫天萤火和她闪着光亮的眼眸，我永生永世都难忘记。

72、那一幕美到无措，多少年来让我魂梦相牵。而余下两次只剩悲凉伤感。她离开后，再不曾有人让我为她捉一百只萤火虫，而我即便想捉，我心心念念的那人也不会出现，羞红着脸庞瞧我，开怀大笑。

73、阿穆还在低低地笑，远处又有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近，我心中大急，幸好阿穆并没有伸手去捉，湖面水动，摇碎漫天月色。我心中忐忑难安，既盼他再捉一只萤火虫，又盼他永远再捉不到那只萤火虫。

74、我并不解姑母为什么这样问，所以回答的时候，也确是出于本心。但过了没多久，我就成了五郎君李承鄞的伴读。宫里宫外都为这件事感到诧异，因为我姓裴。皇后与贤妃裴氏不睦，是阖宫皆知的事情。

75、其实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他却偏偏并不喜欢我，我是没脸死缠烂打的，通常人总是嘴硬，说得很强，其实心里住着个胆小鬼。尤其明明知道，有些人不是你死缠烂打，不是你坑蒙拐骗，他就会变得喜欢你。

76、那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阿兄们也这样对我。可是现在我知道大大的不妥，结缡十载，他却从来不像对待元珊那样待我，也从来不曾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77、你看这些花，它们好好地生在土中，却被人连根挖起，又被卖到这里来，但还是得活下去，开漂亮的花。它们从来不担心自己，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担心这些那些，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有什么好杞人忧天的。

78、我曾经无数次地做过这个梦，但每次醒来，都只有怅然。因为我从来没有看清楚，梦里救我那个人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每当我做这样的梦时，我总想努力看清他的脸，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这次也不例外。

79、裴照，三年前我在忘川崖上纵身一跳，那时候我以为我再不会见到你们。这三年我忘了一切，可是你大约从来不曾想过，我竟然会重新想起来。李承鄞做的那些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你今日不放我出关，我便会硬闯，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是了。

80、但我不能倒下去，裴家的子弟，哪能被戒尺打两下就昏厥，要知道我的父亲是大将军，我将来，也要跟他上阵杀敌的。可是今天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毒辣似的，我全身都在冒出豆大的汗，我觉得阳光就像鞭子一样，一道一道抽在我身上，让我难以支撑。

81、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陛下流泪，很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涌出来，滚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绣着细密的花纹，那颗明亮的泪珠就噙在龙首上，似坠非坠。父亲抱住陛下的双膝，仿佛是哄劝，又仿佛是安慰，更仿佛是怜悯。陛下像个小孩子，终于嗬的哭出声来。

82、多年前他口中那个小王子，活得那样可怜，如今他仍旧是那样可怜，在这东宫里，没有他的任何亲人，他终究是孤伶伶一个，活在这世上，孤独地朝着皇位走去，一路把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热忱，所有的怜悯与珍惜，都统统舍去。或许遗忘对他而言是更好的惩罚，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那样爱过他。

83、小枫这一生三次让我捉过萤火虫，我只捉过那一次。那一幕美到无措，多少年来让我魂梦相牵。而余下两次只剩悲凉伤感。她离开后，再不曾有人让我为她捉一百只萤火虫，而我即便想捉，我心心念念的那人也不会出现，羞红着脸庞瞧我，开怀大笑。再没有这样的人了，她在我的年少里驻扎了一生一世。

84、她离开我的起初几年，我时常会怨恨这老天。到后来，我已看得很透了。那时我已行将就木，总感觉伸一伸手便能触到她飞扬的衣角，心底漫过荒凉光阴，泛起一缕温热，越发怀念起我还是顾五郎时与她在西凉的那段时光。纵然这一场虚妄的美好夹杂着无数谎言与欺骗，到底那时她还在我身边，我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