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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许广平的经典情书(精选49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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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当平和气,度过预定时光,不使小刺猬忧虑。

  乖姑!小剌猬(许广平):在沪宁车上,总算得了一个座位;渡江上了平浦通车,也居然定着一张卧床。这就好了。吃过一元半的夜饭,十一点睡觉,从此一直睡到第二十二点钟,醒来时,不但已出江苏境,并且通过了安徽界蚌埠,到东界了。不知道刺猬可能如此大睡,我怕她鼻子冻冷,不能这样。

  车上和渡江的船上,遇见许多熟人,如马幼渔的侄子,齐寿山的朋友,未名社的一伙;还有几个阔人,说是我的学生,但我不识他们了。

  那么,我到北平,昨今两日,必已为许多人所知道。

  今天午后到前门站,一切大抵如旧,因为正值妙峰山香市,所以倒并不冷静。正大,饱餐了三年未吃的灰尘。下午发一电,我想,倘快,则十六日下午可达上海了。

  里一切如旧,母亲精神形貌仍如三年前,她说,害马为什么不同来呢?我答以有点不舒服。其实我在车上曾想过,这种震动法,于乖姑是不相宜的。但母亲近来的见闻范围似很窄,她总是同我谈八道湾,这于我是毫无关心的,所以我也不想多说我们的,因为恐怕于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兴趣。平常似常常有客来住,多至四五个,连我的日记本子也都打开过了,这非常可恶,大约是姓车的男人所为。他的女人,廿六七又要来了,那自然,这就使我不能多住。

  不过这种形.我倒并不气,也不高兴,就说必须回家一趟,现在是回来了,了却一件事,总是好的。此刻是十二点,却很静,和上海大不相同。我不知乖姑睡了没有?我觉得她一定还未睡着,以为我正在大谈三年来的经历了。其实并未大谈,我现在只望乖姑要乖,保养自己,我也当平心和气,度过预定的时光,不使小刺猬忧虑。

  今天就是这样吧,下回再谈。

  八月间,我们要有小白象了。

  昨天从老三转上一信,想已到。今天下午我访了未名社一趟,又去看幼渔,他未回,马珏是因疮进病院多日了。一所见,倒并不怎样萧条,大约所减少的不过是南方籍的官僚而已。

  不过我却并不愿意小白象在这房子里走来走去,这里并无抚育白象那么广大的森林。北平倘不荒芜下去,似乎还适于居住,但为小白象计,是须另选处所的。这事俟将来再议。

  北平很暖,可穿单衣了。明天拟去访徐旭生。此外再看几个熟人,另外也无事可做。我觉得日子实在太长,但愿速到月底,不过那时,恐怕须走海道回了。

  这里和上海不同,寂静得很。尹默凤举,往往终日倾心政治。尹默之汽车,昨天和电车冲突,他臂膊碰肿了,明天拟去看他,并还草帽。

  台静农在和孙祥偈讲恋,日日替她翻电报号码,忙不可当。()林卓凤在西山调养胃病。

  我的身体是好的,和在上海时一样。据潘说,模样和出京时相同。

  我在小心于卫生,勿念,但刺猬也应该留心保养,令我放心。我相信她正是如此。

  附笺一纸,可交与赵公。又告诉老三,我当于一两日内寄一包(约四五本)给他,其实是托他转交赵公的,到时即交去。

  听说上海北平之间的信件,最快是六天,但我于昨天晚上姑且去看看信箱一一这是我们出京后所设的一一竟得到了十四日发的小刺猬信,这使我怎样地高兴呀。未曾四条胡同,尤其令我放心,我还希望你擅自消遣,能食能睡。写给谢君的信,是很好的,但说得我太好了一点。看现在的情形,我们的前途似乎毫无障碍,但即使有,我也决计要同小刺猬跨过它而前进的,绝不畏缩。

  母亲的记忆力坏了些了,观察力注意力也略减,有些脾气,近于小孩子了。对于我们的感情是好的。也希望老三回来,但其实是毫无事情

  前天马幼渔来看我,要我往北大教书,当即谢绝。同日又看见李秉中,他是万不料我也在京的,非常高兴。他们明天在来今结婚,听听口气,两人的感情似乎好起来了。我想于上午去公园一趟,今天托令弟买了绸子衣料一件,价十一元余,作为贺礼带去。女的是女大的学生,音乐系。

  林卓凤问令弟,听说鲁迅有要好的人了,结过婚了没有?但未提那人是谁。令弟答以不知道。这是细事,不足深考,顺便谈谈而已。

  她往西山养病,自云胃病,我想,恐怕是肺病,否则,何必到西山去养呢。

  昨晚探到你的来信后,正看着,车家的男女又来了,见我已回,大吃一惊,男的便到客栈去,女的今天也走了。我对他们很冷淡,因为我又知道了车男寓客厅时,又曾将我的书厨(橱)的锁弄破,开开了门。

  (

  昨天午前往中央(山)公园贺李秉中,他很高兴。在那里看见刘文典,谈了一通。新人一到,我就走了。她比李短一点,并不美,但也不丑,适中的人。下午访沈尹默,略谈了一些时,又访兼士、凤举、徐祖正、徐旭生,都没有会见。就这样的过了一天。夜九点钟,就睡着了,直至今天七点才醒。上午想理些带出的书籍,但头绪纷繁,无从下,也许终于理不成功的,恐怕《中国体变迁史》也不是在上海所能作罢。

  我想,一苦痛是总与人生连带的!

  但也有离开的时候,就是当睡熟之际。

  5日与7日的两函,今天(上午一同收到了。这封挂号信,却并无要事,不过我因为想发几句议论,倘被遗失,未免可惜,所以宁可做得稳当些。

  这里的风潮似乎还在蔓延,但结果是决不会好的。有几个人已在想利用这机会高升,或则向学生方面讨好,或则向校长方面讨好,真令人看得可叹。我的事情大致已了,本可以动身了,今天有一只船,来不及坐,其次,只有星期六有船,所以于15日才能走。这封信大约要和我同船到粤,但姑且先行发出。我大概15日上船,也许要到16日才开,则到广州当在19或20日。我拟先住广泰来栈,待和学校接洽之后,便暂且搬入学校,房子是大钟楼,据伏园来信说,他所住的一间就留给我。

  助教是伏园出力,中大聘请的,俺何敢自以为给呢?至于其余等等,则爆发也好,发爆也好,我就是这么干,横竖种种谨慎,也还是重重逼迫,好像是负罪无穷。现在我就来自画招供,自卸甲胄,看看他们的第二拳是怎样的打法。我对于来者,先是抱着博施于众的心情,但现在我不,独于其一,抱了独自求得的心情了。(这一段也许我误解了原意,但已经写下,不再改了。)这即使是对头,是敌手,是枭蛇鬼怪,我都不问:要推我下来,我即甘心跌下来.我何尝高兴站在台上?

  我对于名声,地位,什么都不要,只要枭蛇鬼怪够了,对于这样的,我就叫做朋友。谁有什么法子呢?但现在之所以还只(!)说了有限的消息者:一,为己,总还想到生计问题;二,为人,是可以暂借我已成之地位,而作改革运动。但我要兢兢业业,专为这两事牺牲,是不行了。

  我牺牲得不少了,而享受者还不够,必要我奉献全部的性命。我现不肯了,我爱对头,我反抗他们。

  这是你知道的,单在这三四年,我对于熟识的和初初相识的文学青年是怎样,只要有可以尽力之处就尽力,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然而男的呢,他们自己之间也掩不住嫉妒,到底争起来了,一方面于心不满足,就想打杀我,给那方面也失了助力。看见我有女生在座,他们便造流言。

  这些流言,无论事之有无,他们是在所必造的,除非我和女人不见面。

  他们大抵是貌作新思想者,骨子里却是暴君,酷吏,侦探,小人。如果我再隐忍,退让,他们更要得步进步,不会完的。我蔑视他们了。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思想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绝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人了,我可以爱!

  那流言,是直到去年11月,从韦素园的信里才知道的。他说,由沉钟社里听来,长虹的拼命攻击我是为了一个女性,《狂飚》上有一首诗,太阳是自比,我是夜,月是她。他还问我这事可是真的,要知道一点详细。我这才明白长虹原来在害单相思病,以及川流不息地到我这里来的原因,他并不是为《莽原》,却在等月亮。但对我竟毫不表示一些敌对的态度,直待我到了厦门,才从背后骂得我一个莫名其妙,真是卑怯得可以。我是夜,则当然要有月亮的,还要什么诗,也低能得很。那时就做了一篇小说,和他开了一些小玩笑,寄到未名社去了。

  那时我又写信去打听孤灵,才知道这种流言,早已有之,传播的是品青、伏园、亥情、微风、宴太。有些人又说我将她带到厦门去了,这大约伏园不在内,是送我上车的人所流布的。白果从北京接家眷来此,又将这带到厦门,为攻击我起见,便和田千顷分头广布于人,说我之不肯留居厦门,乃为月亮不在之故。在送别会上,田千顷且故意当众发表,意图中伤。不料完全无效,风潮并不稍减,因为此次风潮,根基甚深,并非由我一人而起,而他们还要玩些这样的小巧,真可谓至死不悟了。

  现在是夜二时,校中暗暗的熄了电灯、贴出放假布告,当即被学生发现,撕掉了。此后怕风潮还要扩大一点。

  我现在真自笑我说往往刻薄,而对人则太厚道,我竟从不疑及亥情之流到我这里来是在侦探我,虽然他的目光如鼠,各处乱翻,我有时也有些觉得讨厌。并且今天才知道我有时请他们在客厅里坐,他们也不高兴,说我房里藏了月亮,不容他们进去了。你看这是多么难以侍奉的大人先生呵。我托令弟买了几株柳,种在后园,拔去了几株玉蜀黍,母亲很可惜,有些不高兴,而宴太即大放谣诼,说我在纵容着学生虐待她。

  为求清宁,偏多滓秽,我早先说,呜呼老家,能否复返,是一问题,实非神经过敏之谈也。

  但这些都由它去,我自走我的路。不过这次厦大风潮之后,许多学生,或要同我到广州或想转学到武昌去。为他们计,在这一年半载之中,是否还应该暂留几片铁甲在身上,此刻却还不能骤然决定。这只好于见到时再商量。不过不必连助教都怕做,同事都避忌,倘如此,可真成了流言的囚人,中了流言家的诡计了。

  今天收到来信,有些问题恐怕我答不出,姑且写下去看。

  学风如何,我以为和政治状态及社会情形相关的,倘在山林中,该可以比城市好一点,只要办事人员好。但若政治昏暗,好的人也不能做办事人员,学生在学校中,只是少听到一些可厌的新闻.待到出校和社会接触,仍然要苦痛,仍然要堕落,无非略有迟早之分。所以我的意思,倒不如在都市,要堕落的从速堕落罢,要苦痛的速速苦痛罢,否则从较为宁静的地方突到闹处,也须意外地吃惊受苦,其苦恼之总量,与本在都市者略同。

  学校的情形,向来如此,但一二十年前,看去仿佛较好者,因为足够办学资格的人们不很多,因而竞争也不猛烈的缘故。现在可多了,竞争也猛烈,于是坏脾气也就彻底显出。教育界的清高,本是粉饰之谈,其实和别的什么界都一样,人的气质不大容易改变,近几年大学是无甚效力的,况且又这样的环境,正如人身的血液一坏,体中的一部分决不能独保健康一样,教育界也不会在这样的民国里特别清高的。

  所以,学校之不甚高明,其实由来已久,加以金的魔力,本是非常之大,而中国又是向来善于用金钱诱惑法术的地方,于是自然就成了这现象。听说现在是中学校也有这样的了,间有例外者,大概即年龄太小,还未感到经济困难或费的必要之故罢。至于传人女校,当是近来的事,大概其起因,当在女性已经自觉到经济独立的必要,所以获得这独立的方法,不外两途,一是力争,一是取巧,前一法很赘力,于是就堕入后一手段去,就是略一清醒,又复昏睡了。可是这不独女界,男人也都如此,所不同者巧取之外,还有豪夺而已。

  我其实那里会立地成佛,许多烟卷,不过,烟雾中也没有见过极乐世界。假使我真有指导青年的本领——无论指导得错不错——我决不藏匿起来,但可惜我连自己也没有指南针,到现在还是乱问,倘若闯入深坑,自己有自己负责,领着别人又怎么好呢,我之怕上讲台讲空话者就为此。记得有一种小说里攻击牧师,说有一个乡下女人,向牧师历诉困苦的半生,请他救助,牧师听毕答道:忍着罢,上帝使你在生前受苦,死后定当赐福的。其实古今的圣贤以及哲入学者所说,何尝能比这高明些,他们之所谓将来,不就是牧师之所谓死后么?我所知道的话就是这样,我不相信,但自己也并无更好解释。……我想,苦痛是总与人生连带的,但也有离开的时候,就是当睡熟之际。醒的时候要免去若干苦痛,中国的老法子是骄傲与玩世不恭,我自己觉得我就有这毛病,不大好。苦茶加糖,其苦之量如故,只是聊胜于无糖,但这糖就不容易找到,我不知道在那里,只好交白卷了。

  ……我再说我自己如何在世上混过去的方法,以供参考罢一走人生的长途,最易遇到的有两大难关。其一是歧路,倘若墨翟先生,相传是恸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倘遇见老实人,也许夺他食物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知道他并不知道的。如果遇见老虎,我就爬上去,等它饿得走去了再下来,倘它竟不走,我就自己饿死在树上,而且先用带子缠住,连死尸也决不给它吃。但倘若没有树呢?那么,没有法子,只好请它吃了,但也不妨也咬它一口。其二便是穷途了。听说阮籍先生也大哭而回,我却也像歧路上的办法一样,还是跨进去,在刺丛里姑且走走,但我也并未遇到全是荆棘毫无可走的地方过,不知道是否世上本无所谓穷途,还是我幸而没有遇着。

  对于社会的战斗,我是并不挺身而出的,我不劝别人牺牲什么之类者就为此。欧战的时侯,最重壕堑战,战士伏在壕中,有时吸烟,也唱歌,打纸牌,喝,也在壕内开美术展览会,但有时忽向敌人开他几枪。中国多暗箭,挺身而出的勇士容易丧命,这种战法是必要的罢。但恐怕也有时会迫到非短兵相接不可的,这时候,没有法子,就短兵相接。

  总结起来,我自己对于苦闷的办法,是专与苦痛捣乱,将无赖手段-做胜利,硬唱凯歌,其是乐趣,这或者就是糖罢。但临末也还是归结到没有法子,这真是没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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