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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媜经典语录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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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言用来拴骚动,终就拴住了虚空。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你是我人生中一处清喜的泽,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我知道,我是无法成为你的伴侣,与你同行,在我们眼所能见耳所能听的这个世界,上帝不会将我的置于你的手中。这些,我都已经答应过了。

  当我无法安慰你,或你不再关怀我,请千万记住,在我们菲薄的流年,曾有十二只白鹭飞过秋的湖泊。

  深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旦夕之间,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或许行年渐晚,深知在劳碌的世间,能完整实践理想中的美,愈来愈不可得,触目所见多是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间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开了,反而有一份随兴的心情,走到哪里,赏到哪里。不问从何而来,不贪求

  秋天把旧叶子揉掉了,你要听新故吗。静静的河水睁着眼睛,笑着说:总有回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时光,重叠在一棵上。旧枝叶团团如盖,新条从其上引申。时光在树上写史,上古的颜色才读毕,忽然看到当代,旧与新,往昔与现在,并不是敌对状态,它们在时光行程中互相辨认,以美为最后依归。

  我们总是把旺盛的青春留给别人,以至于相逢之时一切都已太晚。我们既然无力改变生命的渠道,又何必惆怅春水滔滔东流。

  你所在之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天涯海角。

  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

  像每一滴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是了,那段年岁里最大的主题是爱。渴求美善的爱,却不懂得去彼此守护;总在拥抱同时互使出个性的剑芒在赞美 时责备、倾诉时要求、携手时任性分道,分道之后又企盼回盟,却苦苦忍住不回眸,忍着,二年,忍着,三年,忍到傅钟敲响骊音,浪淘尽路断断,各自成为对方 生命史册里的流人物,便罢。

  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而是不是今日的下弦曾是十五的圆?是不是眼前的沧海曾是无际的桑田?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如果,子夜想歌,有什么比叹息更畅怀?子夜想醉,有什么比忘川之水更能断愁?

  若我看倦了风景,走累了路。你是否,愿意变成酒色的石头,让我把余生靠一靠。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风怎样爬梳发丝,怎样沁润龟裂的嘴唇,都必须等到相当的年岁之后,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奥.如此说来,当时的经验相对于往后的记忆,就显 得粗糙了;当刻信以为真的悲欢与哀乐,经过沉之后再回想,恐怕会变得恍惚.犹如一只蝶穿壁飞过,也许留下美丽的图像,也许遗下一股淡香——那是振翅之时无 意间漏出的粉.也许什么也没有,因为忘记曾经有一蝶飞过眼前。

  我们总是把旺盛的青春留给别人,以至于相逢之时一切都已太晚。我们既然无力改变生命的渠道,又何必惆怅春水滔滔东流。

  等待令人老吗?还是曾经过于绚烂的年华在抵挡不住一些风霜雨露之后,所有的华采都灭了,她仍旧回到年华之前那一个素朴的女身,只是回不去当初了无 鸿爪的地。譬如水吧,无论何等惊涛怒浪的行旅,水还是水,但源起时的清澈,在阳光之下泛出温暖的白烟,如今染了尘意,且冷得毫无血色了。这就是老的理由 吧!

  我在悲伤里抽丝剥茧,纺织快乐;她将快乐的锦衣剪裁,分给悲伤的人。荣华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人与人接壤,能述说的仅是片面辰光,一两桩人情世故而已。能说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独

  我不是一个会哭哭啼啼挽留别人的人,也不擅于用华丽的言语装饰人际关系。我只会很笨拙地把思念埋在发间,让野风吹拂,雷雨浸润,看着它恣意抽长,直到承受不了,一把剪去满头的思念,然后在日渐冷清的年华里,看它重新纠缠。

  且让我们以一夜的苦茗,诉说半生的沧桑,我们都是执著而无悔的一群,以飘零作归宿,在你年轻而微弱的生命时辰里,我记载这一卷诘屈聱牙的经文,希望有朝一日,你为我讲解。

  或许行年渐晚,深知在劳碌的世间,能完整实践理想中的美,愈来愈不可得,触目所见多是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间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开了,反而有一份随兴的心情,走到哪里,赏到哪里。不问从何而来,不贪求

  如我们约定,将来谁先走,把庞大的信札交给对方保管,允诺不流入任何人眼底。如果,连这一天也没,最后离开草舍的,记得放火。

  行路不难, 难在于应对进退而不失其中正 ;难在于婉转人际而犹有自己的里行间;难在于往前铸足之时,还能回头自我眉批;难在于路断途穷之际, 犹能端庄句点 ,朝天一跃 另起一行 …… 行路颇难。

  他是得了又失去的人,还是从来未得到,寻找分内的人?若他得过完好的却失散了了,有什么比无尽的飘泊更能保存那一份完好呢?若他未得,有什么比无尽的流浪更能印证一无所有的清白呢?

  知道与你的缘份,也只有这一盏茶而已。结局早已先我抵达,蛰伏于五月的一场雨,十分钟,或许不够一生回忆,却足以使所有年华老去。

  生命如浩瀚汪洋,人潮起落之中,我们难免会撞礁搁浅,会掉进诡谲的漩涡,会困在迷洞,会滚了一身刺人的沙粒,苦不堪言……无论如何,告诉自己:也许我就是带珠的蚌。

  让世界拥有它的脚步,让我保有我的茧。当溃烂已极的心灵再不想做一丝一毫的思索时,就让我静静回到我的茧内,以回忆为睡榻,以悲哀为覆被,这是我唯一的美丽。

  如果,有醒不了的梦,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变不了的爱,我一定去求.

  你只需在路上踩出一些印迹,好让我来寻你时,不会走岔。

  我们唯一遗憾是无法聚膝,然而这也不算,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现实若圆满无缺,人的光华无从显现,现实的缺口不是用来灭绝人,它给出一个机会,看看人能攀越多高,奔赴多远,坚韧多久?它试探着能否从兽的野性挣脱为人,从人的禁锢蜕变出来,接近了神。

  我逐渐明了,其实人世的生灭故事早已蕴涵在大自然的荣枯里,默默地对人们展示这一切,预告生生不息,也提挈流水落花。人必须穷尽一生之精神才能彻悟,但对 这草原上每一棵草而言,春萌秋萎,即具足一生。人没有理由夸示自己生命的长度,人不如一株草,无所求地萌发,无所怨侮地凋萎,吮吸一抹草该吮吸的水分与阳 光,占一株草该占的土地,尽它该尽的责任,而后化泥,成全明年春天将萌生的草芽。

  我知道离日出的时间还很遥远,但这世间总有一次日出是为我而跃升的吧,为了不愿错过,这雪夜再怎么冷,我也必须现在就起程。

  我是累了,左脚迈出的黎明永远被右脚追随的黄昏赶上。时间里,季风一目十行读乱我的字句,我不敢想象在长长的一生里,我的足音能否铿锵?

  行路不难, 难在于应对进退而不失其中正;难在于婉转人际而犹有自己的字里行间;难在于往前铸足之时,还能回头自我眉批;难在于路断途穷之际, 犹能端庄句点 ,朝天一跃 另起一行 …… 行路颇难。

  我们唯一遗憾是无法聚膝,然而这也不算,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现实若圆满无缺,人的光华无从显现,现实的缺口不是用来灭绝人,它给出一个机会,看看人能攀 越多高,奔赴多远,坚韧多久?它试探着能否从兽的野性挣脱为人,从人的禁锢蜕变出来,接近了神.

  浮世若不扰攘,恩恩怨怨就荡不开了。然而江湖终究是一场华丽泡影,生灭荣枯转眼即为他人遗忘。中岁以后的领悟:知音就是熠熠星空中那看不见的牧神,知音往往只是自己。

  遗憾像什么?像身上一颗小小的痣,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及浮现的过程

  人的一生大多以缺憾为主轴,在时光中延展、牵连而形成乱麻。常常,我们愈渴慕、企求之人事,愈不可得。年轻时,我们自以为有大气力与本领搜罗奇花异卉,饱经风霜后才懂得舍,专心护持自己院子里的树种,至於花团锦簇、莺啼燕啭,那是别人花园里的事,不必过问。

  我们已各自就位,在自己的天涯种植幸福;曾经失去的被找回,残破的获得补偿。时间,会一寸寸地把凡人的身躯烘成枯草色,但我们望向远方的眼睛内,那抹因梦想力量而持续荡漾的烟波蓝将永远存在。

  欣 赏之所以可能,因为有了适当的距离,以及主客体分明。距离太近,失其全貌;过远,流于肌理模糊而主、客不能分,则容易泛滥私情,陷于自伤。我们能清楚明白 地鉴赏一棵树,一座高峰,体贴其旧史、新页;我们能否以同等清楚明白鉴赏自己呢?能在自身之外拉出另一个自身,以此为主,以彼为客,隔一段距离,白发人看 白发,眼中人说眼中事?

  在时间的推移中,过去的永远过去,无法倒提回到人面桃花初相逢之时;可是在人的记忆中,过去的风韵或余伤,却常常回澜拍岸,使现在成为过去风韵或余伤的延 长,更行更远还生。对生命有一完整的拥抱后,看旧事或新物,都能宽容大量,给它们应得的位置与意义,它若是美事,看得出从这事儿的芽眼又抽出什么样的枝 子;它若是伤心事,也看到有一条嫩枝从阴天出发。

  人世间,本是处处有情,只怕己心太无情,便不知情为何物?

  总有一些淡馨的东西,随着生活的潮涨不知不觉地遗落于我孤单的沙岸,像一篇呆板的公文里突然冒出的美丽句子,那样令人惊讶,令人有浅浅的喜悦。任凭是潮来 潮往的日夕,任是漩不止的漩涡,我仍旧要坚持着去珍惜这些意外,一点一滴地收藏。当有一天,当我年老得只咀嚼得动回忆,我会欣喜于自己一直保有着的这一瓢 清浅——一瓢有着珍珠色泽的清清浅浅,我会满足地死去。

  生命可以有不同的姿态,但同样是航行于真理之海。万物各有其迷人的韵律,而终究是以不同的方式在演算一道相同的定理,每张证明的纸上,都写着同一的答案:一个最初,及一个最后的座标点,都是线段。只不过有人两三笔便推出了结果,而有人硬是不肯歇止,希望算成射线。

  我一直认为叶子是树的语言:松木善于针砭,相思则一树的梦句,爱自言自语。那么,我说这古树的薄叶乃哲人语,简而深。其实,生命到了这种程度,说什么都是 多余,所以

  每个人都有一双心灵的眼,如果它们紧闭着,我再怎么描述都是徒然;如果它们已大大地张开,不用我说,便早已醉了。

  诉得出的苦其实不是苦,诉不出的苦,方是真苦。云的倾诉,向来谁也不懂,大地不爱做考据。

  生命的历程中,其实也有雨季。所有的豪情壮志都在一刹那间被打湿了,像湿了翅膀的鹰,沮丧地凝望阴霾的天空,想要振奋,却挣不断细细密密的网丝,想要展 翅,却甩不掉羽翼上凝聚的重露。乌云至少还有大地可泄漏,不管懂不懂,泄完了,雨季也就过去了。而无处可诉的苦,日积月累地便在内心形成阴沉的气候,形成 没有阳光的一方天空。最悲哀的是,明明心里延续着梅雨,上却必须堆积着虚伪的晴朗。生命之中,总难免有这样的季节

  大自然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教我认识世界,传授给我力量新生的秘诀。天下没有永远阴霾的天空,只要让生命的太阳自内心升起。我感受到日出的惊喜。

  时间证明了世间无情,可是,人为何又一代一代地将多情托付在不可托付的情事上?为之痛不欲生,为之哀哀欲绝!

  如果,人世是一出永不谢幕的悲剧,那是因为每个人都知其不可而为,把多情勇敢地托付了出去。

  人并非不知道江山易改的道理,也熟读沧海桑田的故事;然而,面对繁华似锦的世间,忍不住要去争取、去唱和,人仍然有一丝憧憬,以为江山已改了千万次,不会恰恰好在我身上改动,沧海已换了千万回面目,怎会恰恰好在我身上变成桑田?

  人完全浸润在自己的多情里,以至于认为其多情可以更改亘古不变的律则,人信任了自己的多情,忽略时间正在无情地冷眼相看。

  我还是愿意固执地相信爱情的存在,相信那些美好的存在,和相信春暖花开一样的相信。

  人生应该是酿一壶美酒,和续情的人曲水流殇。只要我们愿意直面落崖惊风,便可认领天下。

  倘若上苍失手,只留了张单人床给你,那就见招拆招,将床搬至窗口,一个人以安静的姿态,微笑地看递嬗的人事,看缤纷的落英,看铺陈在远方的旖旎风景。

  “你怎么来了?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日月、粉黛春秋,还允许你闲来写诗,你却飞越关岭,趁著行岁未晚,到我面前说:‘半生飘泊,每一次都雨打归舟。’”

  若我看倦了风景,走累了路,你是否愿意变成酒色石头,让我把余生靠一靠。

  月亮照耀青窗,窗里窗外皆有青色的光。不管远方如何声讨你是背信的人,月光下总有一扇青窗,坚持说你是唯一被等待的人。

  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人生啊、如果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足够了。

  当我无法安慰你,或你不再关怀我,请千万记住,在我们菲薄的流年,曾有十二只白鹭鸶飞过秋天的湖泊。

  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而是不是今日的下弦曾是十五的月圆?是不是眼前的沧海曾是无际的桑田?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

  活着,就要活到袒胸露背迎接万箭攒头,犹能举头对苍天一笑的境地。因为美,容不下一点狼狈,不允许掰一块尊严,只为了妥协。

  为什么你的名字像四月的蔷薇,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如九月的江水。

  十丈红尘饰以你锦绣,千朵芙蓉衣你以华裳,而你竟无半点回顾,就这样穿越我一生的沧桑。

  彼处桃花盛开,绚烂满天凄艳的红霞,你笑得清浅从容,而我却仍在这里守望,落英如雨,印证我佛拈花一笑的了然。爱,如此繁华,如此寂寥。

  难道不能在名缰利锁中做一名脱巾独步的逸士,在仓皇岁月中扬鞭,做一个誓死无悔的轻骑。等到老来,且让我沉剑埋名,独与绿杉野屋惺惺相看。

  旦夕之间,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爱,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想人想的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许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有时候我们抱怨世界愈来愈丑了,现代文明的噪音太多了;其实在一滩浊流之中,何尝没有一潭清泉?在机器声交织的音图里,也有所谓的“天籁”。我们只是太忙罢了,忙得与美的事物擦身而过都不知不觉。

  过去,是一篇不予置评的狂草步法,我且落款,送给逝水;未来的空白会行走成什么?谁也不敢预料。也许是断简残帙,也许是惊世之作,也许是不知

  总有一些温馨的东西,随着生活的潮涨不知不觉地遗落于我孤单的沙岸,像一篇呆板的公文里突然冒出的美丽句子,那样令人惊讶,令人有浅浅的喜悦。

  我们对记忆了解多少?自己的、他人的,以及自己与他人之间相互增删、蓄意霸占或秘密窥伺的记忆内容。我相信那是终年叆叇的云梦大泽,看起来像风景明信片般 简单明了,当你试图跨越,却发现渺茫无边,而你贫穷得连半截浮木都没有。那么,我们终日在嘴边不断复述、宣扬的那套记忆,可能是基于自我防卫而自动删改、 润饰过的,像风和日丽的景致,就算有瑕疵,也是小风小雨。我们躲在里面过日子,假装很幸福,久了,也变成真的。

  树林传来揉叶子的声音,那是秋天的手指。阳光把墙壁刷暖和了,夜将它吹凉。

  还是曾经过于绚烂的年华在抵挡不住一些风霜雨露之后,所有的华采都灭了,她仍旧回到年华之前那一个素朴的女身,只是回不去当初了无鸿爪的雪地。譬如水吧,无论何等惊涛怒浪的行旅,水还是水,但源起时的清澈,在阳光之下泛出温暖的白烟,如今染了尘意,且冷得毫无血色了。

  昂首,问候天空,伸指弹去满天尘埃,扯云朵拭亮太阳。从今起,这万里长空将是我镶着太阳的湛蓝桂冠。

  没有狂歌当哭的勇气,却在倒地时明心见性,瞥见万里风沙之上,有人沉腕拨镫,疾书一行字:“相忘于江湖”。

  才华既是一种恩赐亦是魔咒,常要求以自身为炼炉,于熊熊烈焰中淬砺锋芒。然而锻铸之后,江湖已是破败之江湖,知音不耐久候,流落他方。彼时,才赋反成铐脚镣,遂无罪而一生飘零。

  去光荣地受伤,去勇敢地痊愈自己。愿意这样期待我的生命,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愿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殉于对人世的热爱之中,以血泊酹我衷心敬仰过的天地。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日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簌体,到我的手上变成缝缝补补的百衲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倾箱倒箧,再裂一条无汗则拭的巾帕。

  我 常想,人生在世,种种浓淡、轻重的情感皆须经历时间火燎方能证成金刚不坏。朋友如此,夫妻如此,血缘至亲亦是。当情愫萌生之时,谁不是一朵心花怒放,其欣 喜之状,仿佛挡得住任何一场暴风雨。然而,当这情感灰飞烟灭,其愤懑之心,又恨不得将世界一手捏碎。人生这门功课,说穿容易,看透难,是以,人人一身纠 缠。

  有些世事、人物,就算近在咫尺,缘分未到,也是天涯。

  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尊贵的灵魂,为我所景仰。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

  我深知,情会淡爱会薄,但作为一个坦荡的人,通过情枷爱锁的鞭笞之后,所成全的道义,将是生命里最昂贵的碧血。

  人缠不过自己的性格,常常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以刀铤与自己短兵相接。

  行路不难,难在于应对进退而不是其中;难在于婉转人迹而犹有自己的字里行间;难在于往前铸足之时,还能回头自我眉批;难在于路途段穷之际,犹能端庄句点,朝天一跃,另起一段。行路颇难。

  旧与新,往昔与现在,并不是敌对状态,它们在时光行程中互相辨认,以美为最后依归。

  不曾歇息的情涛,总难免落得一身萧条。

  我太清楚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困难,遂不敢有所等待,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在浮夸的末世荒城里,我像一只伤感的鹰,停栖在暗夜的一棵枯木上,眺望远处、梳理记忆,搜寻那些在航飞过程中令我眼角微湿的故事。总要找出一两件事、一两个人,带着它们跨过世纪门槛,提灯一样,才能在新世纪里安顿。

  我们积极相聚也毫不挣扎地品尝舍离,遂把所能拥有的辰光化成分分秒秒的惊叹。

  你 和我都是秉承着宇宙之无限爱的生命。虽然你是花,我是人,但在那无限之爱的面前,你我都是需要爱才得以滋长的生命。所以,我一直知道,知道你和我一样地热 爱生命。你努力地挣出枝头,愉快地开放,不就是为了感谢那无限之爱的赋予?有时候,我很感动,也很惭愧。感动的是,你对生命的执着与热爱;惭愧的是,我时 常因许多浮浅的干扰而忘却了去踏实地成长与肯定。我不如你的专心,你的耐性。我时常拿你来舒服自己的视觉,而忘了去思索你最深切的内涵,以及无数次你对我 的提醒。我曾经惋惜于你生命之短暂,却忘了你的一季就等于我的一生。

  人的心中是否也有两个相对的天空,一个是艳阳高挂的白昼——我们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一颦一笑,听到他的声音里蓄着的是喜是悲。我们能无误地辨认哪一张脸该配哪一个名字,我们知道谁是谁。如果对方把另一个天空翻转在我们面前,那么一切的存在都将变成不存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最难的是,在困苦流离之中仍保有宽容平静的微笑;最珍惜的是,在披风带雨的行程中,还能以笠护人。若有这么干干净净的人,便是初发心菩萨。

  我的爱情是一部水经,从发源的泉眼开始已然注定了流逝与消逝,因而奔流途中所遇到的惊喜之漩涡与悲哀的暗礁都是不得不的心愿。

  请相信,我尊敬你的选择,你也要心领神会,我的固执不是因为对你任何一桩现实的责难,而是对自己个我生命忠贞不二的守信。你甚美丽,你一向甚我美丽。

  无须

  简媜,台湾女作家。 1961年生于台湾宜兰县冬山河畔,台大中文毕业,曾获吴鲁芹散文奖、时报文学奖等。是《台湾文学经典》最年轻的入选者,也是台湾文坛最无争议的实力派女作家。著有散文集《红婴仔》《水问》《只缘身在此山中》《月娘照眠床》《私房书》《下午茶》《梦游书》《胭脂盆地》《女儿红》《顽童小番茄》等十余种。她的作品不依赖绚丽的外表和各种包装,实实在在地靠着自己的文学才华及对生活的热爱,在台湾文坛创造了一系列不容置疑的文学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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